你说,大舜、公冶长、晏子、刘罗锅、莫言的故乡,孔融在这喝过酒,苏轼在这遛过狗,李清照在这泛过舟,郑板桥在这吃过肉,是不是该漫天宣传、大书特书,把自己包装成传统文化超级IP?
一个风筝天下闻名,年画可比杨柳青桃花坞,几千年佛像瑰宝保存至今,又出奇石、剪纸、泥娃娃的地方,是不是该大搞特搞文创产品,走网红路线?
山东潍坊,人杰地灵,什么没有?好像唯独没有一颗火起来的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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城与人的谦逊低调,连带着他们当地的食物,都不为人所知。一说鲁菜,都知道济南糖醋鲤鱼、胶东葱烧海参,谁记得潍坊人吃什么?
还好,山东人自己记得。只因潍坊食物虽不出名,却一直把山东人对肉和碳水的执念,拿捏得死死的。
潍坊,可以算是山东平民饮食的一个剖面。
山东人减肥有多难?看看潍坊,就有了一个差不多的答案。
去潍坊,最好早晨去,第一顿饭,最好看看拖行李箱的本地人,出站先去哪儿。
即使不跟着他们,你的潍坊朋友,或者每一个到过潍坊的人,也会推荐你去吃同一种东西:
肉。火。烧。
本地人一般叫“老潍县肉火烧”,更具体一点,就是城隍庙街肉火烧。
假如你在潍坊只待一个上午,听我的,把唯一的一顿饭留给它。
这是潍坊人每天五块钱一个的生命之光,独在异乡三百个夜的欲念之火,无数游客吃过一次念叨三年的梦中情饼,以及山东小吃肉与碳水的第一堂魔法课。
皮儿薄,薄到你都很难理解它怎么分的层,馅儿大,除了猪肉,还有海米、木耳、鸡蛋糕、葱姜,馅儿本身就是一个肉饼——光这肉饼就比好些地方的烧饼大。然而,它饱含汁水的口感吊打大多快餐汉堡肉饼,关键是,还便宜。
火烧在潍坊的地位高得离奇。当年潍坊有一首“市诗”,曾在数年间席卷山东每一张坐着潍坊人的酒桌,噎得大家直翻白眼儿:
白浪河水浪滔滔,月亮像个大火烧,天上的鹞子怪笑人,奇好,奇好。
这首泛着油光的打油诗,只能用潍坊话念,否则气韵全消。白浪河是潍坊的母亲河,“天上的鹞子”大概是他们引以为傲的风筝,能跟它们并列,甚至与明月争辉的,只有火烧。
在老城隍庙吃完这顿,游子们一年的肉火烧缺乏症立即得到缓解,各自回家。而外地客们往往走向隔壁,参观潍坊市区第一打卡地十笏园。
这座江南风格的北方园林,先是明嘉靖年间一位刑部郎中的旧宅,后又归了清光绪年的举人、内阁中书丁善宝,然而这里的第一名人,是猪八戒。
这里见证了他的杯具情史,把他背媳妇(实际是猴子)的BGM传扬四海,每年春天,热爱风筝的潍坊人还会把他放上天吹来吹去,被什么航空母舰克苏鲁之类的围追堵截。
来潍坊的第二顿,必须是朝天锅。
“朝天锅为什么没有锅?”
这是个历史遗留问题,从前的朝天锅是有锅的。
生葱段和咸菜条儿不可少,最后那碗猪肉的原汤是灵魂,不能错过,至于其他的猪头肉猪口条猪肝猪肺猪肚大肠头,酌量点就是了。
不过,还是建议你克制一下,因为潍坊人吃掉二师兄的另一种方式——诸城烧肉,也是这个规模,全猪皆可吃。
诸城地方不大,出文人将相,苏轼还曾在此“左牵黄,右擎苍”,今天反而以一味烧肉闻名。
山东人减肥格外困难,主要是因为碳水太好吃——在这方面,潍坊原本并不闻名。馒头包子面条饼,大家还不是一样?
比如来潍坊,有一碗面不能不吃:鸡鸭和乐。
“和乐”,正字儿按说是“饸饹”,可比起这个古老的字眼儿,潍坊人更认“和乐”这个喜庆的名字。
“饸饹”也好“和乐”也罢,这种横跨中原塞北的吃法,可能是中国最古老的面条——一个带眼儿的木制空腔,里头放上和好的面,上头一压,一根根面条顺着眼儿挤出来。
四千年的面,人人都吃,唯独潍坊人在作料上,比别处都讲究:
还有一样面食,始终是潍坊人的骄傲:高密炉包。
最后说一个很重要的,伴手礼问题。
如果我建议你从潍坊扛一箱萝卜回去,你大概觉得我疯了。
然而你要是真扛了,所有吃过潍县萝卜的人听说了,都会拿你当山东人看待——
“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,不如潍县的萝卜皮”,这句话,每年冬天每个山东人至少念叨一回。
其次建议购买的,是点心。